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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賴祥蔚

土鳳梨不是台灣原生種？

臺灣號稱為水果王國，原因之一是寶島雖然面積不太大，卻跨越了熱帶與溫帶氣候，島上又有高山、丘陵、平原，應有盡有，可以培育的水果種類非常多，正因如此，市面上充滿了各種好吃又便宜的水果。臺灣的水果頗多是引進後經過育種改良才受到民眾喜愛，多數水果都不是臺灣的原生種，其中也包括了最受歡迎的鳳梨。

鳳梨的家鄉在美洲，據傳十五世紀義大利探險家哥倫布到達美洲，在西元 1493 年從加勒比海的瓜德羅普島（Guadeloupe）把鳳梨帶回了歐洲。隨著大航海時代來臨，鳳梨也傳到世界，包括中國。推測可能是葡萄牙人在十六世紀先把鳳梨帶到澳門再入境。歷史記載，葡萄牙人在明朝嘉靖三十二年、西元一五五三年初抵澳門並請求貿易，隔年獲允許在廣東沿海進行貿易。鳳梨進入中國確切情況沒有明確記載，但是初期一定不普遍。網路上廣為流傳一則訊息，說李時珍的著名藥典《本草綱目》已經提到：「鳳梨，補脾胃，固元氣，制伏亢陽，扶持衰土，壯精神，益血，利頭目，開心益志。」也有網路訊息把前述內文的鳳梨改為波蘿，因為福建對鳳梨的稱呼是波蘿，跟廣東及香港一樣。然而，在明朝萬曆六年、西元一五七八年定稿的《本草綱目》，既沒提到鳳梨，也沒提過波蘿。

臺灣沒有原生種的鳳梨，現有的鳳梨都是外來種，包括所謂「土鳳梨」在內。鳳梨非常受歡迎，臺灣的鳳梨年產量在西元 2021 年大約四十二萬公噸，主要產地是位置最南的屏東，佔總產量近三成，鄰近的高雄與臺南各占一成半。北臺灣也有少量的種植，包括臺北市北投以及新北市淡水與三芝。北投在清朝盛產鳳梨，還形成了被稱為「鳳梨宅」的聚落，不過現在只剩零星種植了。

本島鳳梨比土鳳梨更土

臺灣沒有原生種的土鳳梨，最早是在清朝隨著漢人移民而來，詳細的年代可能難以考證。網路上有不少人都引用某一資料，說是康熙三十三年、西元一六九四年由鄭成功引進。這明顯不正確，因為稍微一想就會知道，前述的西元一六九四年，離鄭成功在西元一六六二年過世已經三十二年了，距鄭克塽投降清朝的西元一六八三年也已經十一年了，可見資訊有誤。

臺灣的鳳梨品種有過三代、三類，包括「在來」、「開英」以及改良三大品種，多數民眾吃的都是第三代的改良品種；少數民眾吃過的土鳳梨，有人以為這是臺灣原生品種，其實是第二代的開英種；至於更土的鳳梨，是第一代的在來種，俗稱本島鳳梨，據稱是先民從福建引進，現在只有很少量種植，一般民眾不要說沒吃過，恐怕連聽都沒有聽過，雖然外觀很像一般鳳梨，但品種就是不同。

清朝來臺的鳳梨就是在來種，俗稱本島鳳梨，味道香、果蒂深，可說是臺灣的第一代鳳梨。康熙五十六年、西元一七一七年的《諸羅縣志》特別記載了鳳梨名稱的由來：「臺人名鳳梨，以末有葉一簇，如鳳尾也，取尾種之，著地即生。」《諸羅縣志》的主修者是知縣周鍾瑄，實際編纂者是漳州漳浦縣監生陳夢林，兩位都是非常傑出的知識分子，《縣志》特別提到臺灣人幫鳳梨取名的原因，可見他們對這種水果相當陌生，反映出鳳梨即使引進中國了卻還是不太普遍。

本島鳳梨在臺灣發展了兩百多年後，到了日治時期逐漸被取代，當時的理由是蒂太深，不好挖除，不適合用來製作罐頭，所以日本人找來了替代的南洋品種，就是開英種，成為臺灣的第二代鳳梨。

臺灣鳳梨罐頭的創始人是大阪人岡村庄太郎，他在明治二十八年、西元一八九五年來到臺灣，因為看到日本大量進口鳳梨罐頭的商機，從明治三十三年、西元 1900 年開始試做鳳梨罐頭，後來在鳳山設立「岡村鳳梨罐詰工場」，也就是罐頭工廠。在此同時，櫻井芳之助也在彰化製作鳳梨罐頭，他本來想以當地蚵仔製作罐頭，失敗後改用中部盛產的鳳梨製作罐頭。

於本島鳳梨的蒂深，製作罐頭時要透過人工作業去挖除，太過耗時，所以在新加坡找到新品種 Smooth Cayenne，一開始稱為南洋種。Smooth 意指外皮相對平滑少刺，Cayenne 是地名，現在翻譯為蓋亞，是南美洲國家蓋亞那的首府。開英種鳳梨是由夏威夷育種成功、在南美洲大受歡迎、十九世紀普及的鳳梨品種。

本島鳳梨在 1930 年代因為遭逢寒害而歉收，南洋種鳳梨趁勢在中部的彰化等地大舉推廣，八卦山更成為種植的主要地區。總督府在昭和年間的 1930 年代，將鳳梨罐頭工廠全部收歸公營，1940 年代參照英文發音，把南洋種定名為開英種鳳梨。

開英種鳳梨因為甜度不太夠，漸漸開始被改良成更具甜度的鳳梨，昭和九年、西元一九三四年育成第一個改良品種台農 1 號，到西元 2020 年已經育成到了台農 23 號。現在市面上常見的金鑽鳳梨、牛奶鳳梨都是改良種。

改良種鳳梨一上市，開英種鳳梨漸漸被稱為土鳳梨，讓很多民眾誤以為這是臺灣本來就有的原生鳳梨；至於更土的在來種本島鳳梨，已經快瀕臨絕跡，只剩很少量的種植了，在彰化種植鳳梨並販售鳳梨酥的旺梨小鎮目前還保有十株，非常難得。

對鳳梨這種水果的喜愛不限於臺灣，而是全球一致。根據聯合國「糧食及農業組織（FAO）西元 2019 年的統計，全球鳳梨產量第一名是哥斯大黎加，產量約 333 萬公噸，佔 10.97%；第二名是菲律賓，產量約 275 萬公噸，佔 9.06%；當年臺灣的鳳梨產量約 43 萬公噸，佔 1.42 ％。

金鑽鳳梨在臺灣最受歡迎，西元 2020 年的市佔率超過九成。但是目前全世界市佔率最高、超過九成的鳳梨品種是 MD2，俗稱黃金鳳梨，在歐洲、美洲、日本超市買到的鳳梨，幾乎都是 MD2，這個品種在臺灣也有種植。

（本文內容摘自《穿越臺灣趣歷史：從猛獁象到斯卡羅，考古最在地的臺灣史，2021／11 出版》，由 時報出版 授權轉載，並修訂標題。首圖來源：pxhere，CC Licensed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