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賴祥蔚
用福爾摩沙稱呼臺灣有陷阱
奧斯卡的最佳電影獎,在西元 2017 年頒給了一部很特別的電影:《月光下的藍色男孩》(Moonlight),電影的主角是貧窮的黑人同性戀者,主旨則是對於自我的認同與追求。這麼政治正確而有深度的主題當然應該得獎,而且值得對自我認同欠缺自信的個人或是群體觀看。
電影中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對白,黑人男主角夏隆(Chiron)小時以別人取的外號來稱呼自己,但是來自古巴的黑人尤安(Juan)卻堅持叫他的本名。尤安對夏隆說,有一位老婦人告訴他:「在月光下,黑人男孩看起來是藍色的,所以我要稱呼你藍色。」夏隆好奇追問:「所以你就叫藍色嗎?」尤安說:「當然不,你必須為決定自己是誰,別讓不重要的人為你決定。」
看到這一幕,不由得讓人想起有些人很喜歡把臺灣叫成「福爾摩沙」。一般人都以為,當時葡萄牙水手航行經過,第一眼看到臺灣就不由得喊出福爾摩沙(葡萄牙文的美麗)。
在過去的幾十年,有很多人喜歡用福爾摩沙來稱呼臺灣,但是深層來看,這反映的其實就是對自我認同的欠缺自信,因此才引用外人的稱呼。挾外人以自重,本來就不可取。更何況,所謂葡萄牙水手的傳說故事,認真考據起來,竟找不到根據,連具體的人事時地物也不對。
中研院研究人員翁佳音仔細比對早期國外文獻與古地圖之後發現,「葡萄牙人一開始所叫喊的Formosa,幾乎不是指臺灣本島」,而是更北的島嶼。從文獻可知,最早稱臺灣是福爾摩沙的應該是西班牙人,時為西元 1580 年。直到西元 1624 年,荷蘭人來臺也沿用此稱呼,福爾摩沙一詞才廣為人知。
退一步說,就算真的有這麼一位葡萄牙水手,曾經喊過一聲福爾摩沙,為什麼臺灣人就要因此改變對自己家鄉的稱呼?難道千千萬萬臺灣先民對於我們寶島的稱呼,竟然比不上一位完全不知道是誰的不重要外國水手嗎?為什麼要讓不重要的人來為臺灣決定名稱呢?更何況,荷蘭只是把臺灣當成殖民地,我們為什麼要用殖民者的稱呼呢?
臺灣名稱的由來,以前的通說是源自於原住民西拉雅族的「臺窩灣社」(西拉雅語)。臺窩灣社的位置,大概是現在臺南的安平一帶。荷蘭人(正確來說應該是尼德蘭人)來了之後,誤以為這個稱呼就是安平的地名,因以稱之;新研究則認為,尼德蘭的古地圖以「大員」(Tayouan)標示臺江內海,應該是漢人把臺江內海稱為「大灣」,尼德蘭將之音譯為Tayouan,然後日治時期又根據外文而譯出臺窩灣一詞。不論是從歷史、當代、先民、以及原住民的各種角度來看,「臺灣」都是最好的稱呼。
有些臺灣人對自我認同的欠缺自信,不只表現在名稱的使用上,還表現在文化與價值上,有人崇洋、有人媚日,如果確有可取,當然該學習,但是盲目崇洋媚日就是欠缺自信了,當然不可取。
前輩記者兼文學家吳濁流寫的《亞細亞的孤兒》,早就點出了這個問題,書中主角最後因此陷入瘋狂,就是因為對自我認同欠缺自信,一心期待他者的認同而又不可得,於是最後以悲劇收場。被譽為臺灣新文學之父的仁醫兼文學家賴和,一心想要結合閩南語發音與中文文字,致力於創設臺灣本土的新文字及新文學,要寫出日本統治之下臺灣底層民眾的生活痛苦,他以實際行動對於自我認同展現了高度的自信。
臺灣就是臺灣,不必改用福爾摩沙,不必靠外人來彰顯自己。我們可以決定自己是誰,別讓不相干的人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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