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EDAIJIN世代人

如果有天,
書消失了⋯⋯
用 5 部電影訴說
「書」存在的價值

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 National Museum of Taiwan History

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 National Museum of Taiwan History

授權轉載

文/翁稷安;圖/目前勉強

「書」的價值曾經是一件不證自明的事,甚至是一個不用懷疑的存在,它集結了人們用圖像或文字在紙面上所留下的知識和情感,讓不同世代人們的智慧和心情,能夠超越時間、空間的限制,得以廣泛的傳播和留存。

在漫長的時間裡,研究者都將研究的焦點置於書籍內容的分析,也就是針對文本本身的字字句句進行推敲,不論是書寫的用字句讀、文法結構,又或者是潛藏其中的論理抒情、隱喻白描。對於「書」本身的存在,大概只有少數裝幀版本藏家,才會關注。直到上世紀末「文化史的轉向」後,學界才逐漸從「媒介」的角度出發,重新注意到書籍作為「物」的意義。除了內容分析之外,也進一步肯定了這個流傳形式的價值,透過書籍史的研究,顯示了有時候媒介本身會比內容,帶給人們更大的影響。

不幸的是,人們之所以重視媒介的原因之一,就在於廿世紀後新媒介的快速出現,廣播、電視、電影等新媒介,不斷挑戰著書籍的價值,網路的發明更是致命一擊。紙本書的消失,似乎已在不遠的未來。

或許,在不久後的某天,下列這些電影,都會成為對「書」的憑弔。

1966《華氏451度》Fahrenheit 451

雷.布萊伯利(Ray Bradbury)以科幻/奇幻/恐怖小說作者的身份為世人所熟知,然而熟悉他作品的讀者,一定都了解那無法用類型所界定,如詩一般的文字魅力。《華氏451度》是他的代表作之一,以冷靜的詩意襯托著奇想,暗喻著現實的殘酷。大概也只有法國新浪潮名導楚浮(François Tru_aut)的編導,才有辦法成功駕馭布萊伯利精心打造的故事。

故事設定在近未來的世界,在這虛構的社會裡,禁止所有的書籍,男主角所從事的「消防員」職業,專門負責搜查、焚燒禁書,逮捕讀書人。原本忠心盡責的男主角,在結識女主角之後,感受到書籍的美好,最後兩人一起逃離國家的掌控,亡命天涯。

電影中的人們,對於書和閱讀有著鍥而不捨的熱情,在無法保有書籍的情況下,寧可一字一句把內容背下,對抗著權力者透過螢光幕的監控。因為對他們而言,書呈現了生命的真相,提供了理解萬事萬物的可能,而不再無知的人民,是權力者最懼怕的敵人。

2010《奪天書》The Book of Eli

一樣是虛構的未來,一樣是沒有書的世界,似乎在人們的想像裡,書及其傳承的內容,注定終將絕跡。不同於《華氏451度》那個因獨裁而「井然有序」的慘白。在這部電影裡,世界大戰摧毀了人類文明的榮景,只留下了處處斷壁殘垣的荒原,欠缺資源、沒有法律,純粹弱肉強食的末日場景。在這樣的煉獄裡,戰力高強的主角,隨身攜帶著一本厚重的書,成為眾人追逐的目標,因為傳說中那本書有著統治世界的力量,在戰火中只留下了這唯一的副本。

隨著劇情的進展,一連串因書而起的打打殺殺之後,觀眾終於明白,「那本書」就是《聖經》,整部血脈賁張的動作片,也成為對於信仰形式與本質的隱喻。如果說《華氏451度》強調了書對人類知性和感情的承載,那麼《奪天書》則展現了書所能傳遞的神聖。具有神聖力量的究竟是具象的媒介還是抽象的內容?那條浮動的界線,考驗著每個信仰者。

2013《偷書賊》The Book Thief

許多以「書籍」或「閱讀」為主題的電影,都是從紙本小說改編而成,這樣從印刷文字轉化為影像,然後訴說文字力量的作品,雖然有著看似理所當然的邏輯,卻隱隱帶有難解的矛盾。《華氏451度》的警告終究失敗,多數人們自願放棄書籍,任憑影視或網路等新興媒介宰制。

所有愛書人遇到這種原著小說改編的電影,十有八九還是會推薦文字版本,然而近五百頁的書籍,對這個時代的許多人來說都是必須拒絕的邀約。如果內容比形式重要,那麼愛書的人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。

藉由死神的口吻,這部電影對戰爭的瘋狂和殘忍,提出了深沉的指控。在戰火煎熬下,書籍和閱讀成為少數能平撫人們心靈的窗口。那些在承平時期看似無聊的書籍,都替在殺戮威脅下的人們,開啟了一扇逃避現實的窗口,促使他們更進一步的寫下自己的故事,作為對時代浪潮的微小反擊。

2008《為愛朗讀》The Reader

同樣是文學著作改編,同樣以二次大戰為背景,《為愛朗讀》採取了更寫實的手法,藉由一則建立在閱讀之上的愛情故事,在滿佈惆悵的情感中,探討了漢娜.鄂蘭(Hannah Arendt)所謂的「平凡的邪惡」。閱讀在這裡,不再像《偷書賊》有著童話的甜美,是讓人可以在戰爭中喘口氣的出口,能否閱讀一本書,成為了慾望和特權的象徵。

男女主角以閱讀為引,在字句的朗讀中,任憑情慾發展出逆「蘿莉塔」式的愛戀,這段戀情在女主角突然消失下告終。兩人再次重逢,竟是在納粹審判的法庭上,男主角看到昔日的恩人與戀人,因戰時對猶太人的迫害成為庭上的被告。

在電影中,書籍所承載的知識或情感,最終能發揮什麼樣的影響,還是得由讀者的內心來決定,倘若閱讀只是單純迷戀或自卑的投射,成為了自我欺騙或盲從的藉口。那麼就算書籍能帶來無數通往其他心靈的管道,終究無法成為救贖,只是換來更多的遺憾。

1987《查令十字路84號》84 Charing Cross Road

這5部電影裡面,這是唯一一部依據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,在這裡沒有什麼刻意營造的劇情起伏,無論是原著或電影,都有最平實,甚至淡雅的步調,交待這一則書店與愛書人之間的故事。

住在紐約的女主角,不時因為買不到渴望的珍本書籍而失落,偶然的情況下,看到一家位於倫敦的舊書店廣告,去信詢問,不僅得到了心儀已久的書籍,也在書信往返之間,因為彼此對書的熱愛,而和書店老闆建立了深厚的友誼。雖然,最後雙方緣慳一面,女主角無緣見到書店的實際樣貌,但那份因書而起的緣分與情感,卻成為兩人最珍視的回憶。

那是屬於上個世紀,一切都還未進入數位時代的某種「手工業」的浪漫,也是許多人愛書人共通的情感。然而網路的普及,改變了一切,這間位於查令十字路舊書店的消失,也標示著一個時代的結束,當紙本書的前景不甚樂觀,當每個人都可以在各類社群網站上,對著自己了解或不了解的議題大發議論,《查令十字路84號》所描繪的種種,似乎已是上古紀事。

說到底,書籍最核心的功能,還是在於經由內容和形式,讓不同地域、年代的人們得以溝通,進而產生連結。那才是獨裁者最深的恐懼,是書籍神聖的來源,也是人們可以逃避現實或自我救贖的可能。

紙本書的消失,或許不是末日,人們會在虛擬世界裡找到新的交集,然而對於曾經經歷過紙本書觸感的人們來說,心中仍不免有著淡淡的哀傷。

作者簡介

翁稷安

歷史學學徒,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。理論上應該是要努力在學院裡討生活的人,但多半時間都耗費在與本業無關的雜事,以及不務正業的事後懊悔之中。經營Podcast「大衛鮑魚在火星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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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內容摘自《觀臺灣第53期:歷史說書人,2022/04 出版》,由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授權轉載,並修訂標題。)